78岁，持续“失利”地在县城写作

发布时间：2025-05-21　点此：909次

【编者按】

这是一个一般的白叟在小县城坚持写作的故事。与许多人的晚年日子不同，78岁的舒绍平每天过着规则的写作日子，不做家务的时分，他便坐在书房，翻开笔记本电脑，断断续续地敲字写作。

年轻时，他当过教师，后来在县城图书馆、文联作业，60岁时成为我国作协会员，一辈子与文字打交道。他却觉得，自己是一个“失利者”，许多创造的文字，或许永久躺在电脑里。这种“不达时宜”，成了他更深的自我印记。舒绍平的人生困惑，或许也是许多人的镜像——一个人，怎样在尘俗的成功和自我坚持之间挣扎，在孤单的当地与年代坚持朴素的精力寻求。

故事一旦有了最初，他就不会停下来。

标题列了几十个，但还没有令他满足的。这次，他想写一个退休老医师，寻觅自己当年下放时一位知青同伴的弯曲故事。

构思好之后，他开端在电脑上敲字，速度很快，但十分当心。周围悉数好像都淡出了，只需文字。他敲字越来越快，奇妙的语句，闪亮的语句，一股脑涌出来。

有时指头跟不上思维的节奏。忽然有个字卡住了，他手指停在半空中，想起来后，重重落在键盘上。手背上散落着几颗晚年斑。他摘下帽子，银发掩盖头皮，他把脖子往前伸，离电脑近了些，他更能看清屏幕上密布的文字。

这是舒绍平普通一天的开端。他大半生的日子产生在湖南芷江县城。十二月的气候太冷，他把自己裹在暖盆旁的被子里。因为刚搬迁，书房的书桌上只摆放着几本他自己写的书。写作如呼吸般贯穿他的终身。

上一年十一月，外孙女成恩仪看到，从不发朋友圈的外公忽然发布一条动态，是一张我国作家协会网络文学中心要点著作扶持申报表。

“外公写文章写了一辈子，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得到一些认可。”成恩仪记住，自己小时分，外公常常往北京跑，听家里的大人说中心电视台要把他的小说拍成电视剧，到后来没了音讯。期望失利后，外公在家常常长吁短叹，饭桌上家人也很少再提起。她以为，外公现已彻底放下了。

她问外公是不是要请求，外公说是的，他碰一碰命运，不中也罢。他想申报的是前不久写的电影剧本。

舒绍平不知道，外孙女在网络上宣布了这则动态，有几千人点赞，有人在谈论里出谋划策怎样把剧本拍成剧；有人说，和白叟比起来，自暴自弃；也有人说，有愿望的人真好。

78岁这一年，舒绍平还在持续测验。

舒绍平刚搬迁后在电脑上写作。本文图片均为汹涌新闻记者袁璐摄/翻拍

写点什么吧

成恩仪说，她没有想到，外公坚持了一辈子。她曩昔以为，外公仅仅一个网瘾晚年人，以及一个县城边际的晚年作家。

做一名作家的主意，是小学生时期的舒绍平就悄然萌发的。他父亲是农人，但读了几年私塾，晚上在火塘边无事，喜爱对孩子们讲三国，水浒，说岳说唐，三侠五义。舒绍平听得津津有味，无事时，他就翻看家里那几本发黄的老书。

后来进县城读中学，他便喜爱许多读文学类著作，我国著作外，上世纪五十年代首要读苏联著作，如高尔基的《幼年》《我的大学》、还有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《被开垦的处女地》《铁流》《消灭》等。他觉得苏联著作与我国著作相差不大，言语易懂，也很留意故作业节与人物描绘，合适自己的口味。

文字会聚在他脑中。那时他想，今后我要能写书就好了。初中时，舒绍平把和家人卖粮食筹膏火的故事写成作文，没想到教师说有细节，很动听，念给全班人听。这次被认可激发了他写下去的主意。

他喜爱看，喜爱写，乃至在农田里，他也会用铅笔或圆珠笔，在草纸上写下即时的思绪。写好之后夹在笔记本里，经年累月地堆积在他的书桌上。他的笔迹疏朗潇洒，本年二十五岁的成恩仪说，外公的字很美观，跟许多字体都不同，有激烈的个人风格，尽管她常常看不懂。

几十年里，舒绍平对写作像专业作家相同仔细，会屡次三番地修正一个语句，划掉，或在空白处补写。对他来说，花几天时刻去寻觅一个恰当的词是件往常的事。他会重复查词典并向他人请教。

成恩仪的回想中，外公写作时会流露出烦恼和烦躁。他常常单独在他的斗室间里，有时分她在客厅玩，会看到他冲出房间，翻看日历，自言自语地说，嗨呀，本来今日诸事不顺啊。顺便在日历上划个叉。

写作之外，他本来过着弯曲的人生。舒绍平出生在湖南一个山窝窝里的苗寨，日子是苦过来的，偶然吃个肉包子，他先吃包子皮，把肉放到最终一口，成果太激动，手一抖把肉掉到地上，哇哇哭起来。

他想升高中读大学，但娘讲，咱家里你大爷爷、二爷爷、二伯伯都饿死了，上头还有两个哥哥，活命都难，读书很难了。假如读师范，免费，还管吃。他没有剩余的挑选，后来考取了师范校园。

结业后他被分配到村庄校园当教员，一个月三十来块的薪酬，除了吃饭穿衣外，剩的钱都用来买书报杂志看。每次校园开会，搭档当他面说，你一个当教师的，思维不稳固，心里竟想着当作家。那时他十九岁。

但每次抱起一本书，像有股力气在推着他往前走。一下班，他跑到书店找个地儿坐下捧起书，“像饿牛闯进菜地里，一顿猛吃”。看过梁斌的《红旗谱》后，他被乡土文学的言语招引住，和自己一向以来的日子很像。

县城坐落在舞水河畔一块宽广的盆地里，沈从文在这里时刻短日子过。

和沈从文著作中许多人物类似，舒绍平也是苗族人。上世纪八十年代，舒绍平到省图书馆，在档案馆翻到一本名为《萧萧》的小册子，里边写着湘西的野日子，那些地道的山歌招引了他，他一口气看完了。那时他榜首次知道沈从文。

后来，做当地人物志查询时，舒绍平漫步街头寻踪觅迹，专门写过一篇关于沈从文的四万多字的写实文学。在一篇留念沈从文的文章里，他写道，东街边有条小弄子名叫东紫巷，进巷数百米，当年是大名鼎鼎的熊第宅。

素日里，沈从文常去熊第宅阁楼上的书房，那些书是熊希龄历年所积，古典书外，其间还有不少翻译的狄更斯等人的外国小说，沈从文躲进小楼，在小楼里开端了文学的启蒙。

当沈从文现已是颇负盛名的作家时，舒绍平仍是那个在县城静心写作的青年。当他梳理完沈从文的故事，在纸上写下一句：有人说，苦楚是文学的摇篮，或许这话可信。

年轻时的舒绍平。

梦断了

上世纪六十年代，校园组织文艺宣传队，得有节目。校长把写小戏的使命交给舒绍平，这是他写小说的源起。他写了篇关于村庄生产队的文章，投稿到上海《萌发》杂志，修正部回信说留用了，预备年末发。成果“文革”来了，文章再没发出来。

作家梦断了，他也不敢再读书。无聊时，他跑去跟村里的赤脚医师谈天，一同背着药箱四处给农人治病。

乡里建了所中学，组织舒绍平去教数学，也教过物理、化学、俄语，俄语他说得最溜。除了英语，他都能教。校园的宣传栏得有文章，其时的改委会主任叮咛，每个教师都写一篇。特别时期，舒绍平怕写文章出政治过错，就写了一首叫《赤脚医师》的诗篇。

到1972年，县里的文化馆康复。舒绍平的这首打油诗“不可思议”被登到宣传栏上，曲折又被登到《新湖南日报》上，好多人拿着报纸给他看。那年初，文章能上报刊，他是破天荒榜首个。他心里咚咚地跳，脸一阵红一阵白，既振奋又惧怕。写作的火苗又燃了一下。

五年后，舒绍平被调到县文化馆，当一名文学创造专干。榜首个使命是写湘西剿匪民兵英豪，他花四个月时刻采访搜集材料，写了三个写实故事，最终有两篇被选中编进书里。

其时文化馆图书室书许多，他每天接触到全国各地的文艺杂志，也有新时期国外形形色色的各种小说，让他目不暇接。但读得越多，他更加感到自己的缺乏，以为自己艺术感触才能很差，不是写小说的料。

心灰意懒之时，他又想起中学年代，语文教师在他那篇作文后写的几句赠言：人一能之，己十能之；人十能之，己百能之。他不能让作家梦夭亡，只需不停地读写。

后来县里成立了一个图书馆，他是馆长。图书馆四万多册藏书，他读了一半多。他回想，那时能找到的外国名著他简直都读了。对他而言，骨子里是传统的，从小就承受我国传统文化熏陶，四大名著，古文观止，资治通鉴，史记，古典诗词戏剧等，早已融入他的骨髓。

对外国文学特别是欧美的著作，他也读，“可是心思上是不肯承受的“，觉得他们的赏识习气与审美心思和我国的不同。“他们一般不是我国讲故事的方法，而特别重视人物心思描绘描绘，跟着心里的主意天马行空，扯得很宽，能够没有故事，不要情节。”

比方《百年孤单》《喧闹与骚乱》，他实在读不下去。《白叟与海》有故作业节，他就喜爱读。言语风格也很有差异，我国短句多，在他看来，有节奏，有气势，有光荣，外国长句多，模模糊糊，“让人读得费劲难过。”

那时我国文坛，对外国著作仿照成风，前锋文学派名列前茅，“连王蒙等咱们都学习用意识流，魔幻现实主义的方法写著作，一时成了时尚。”其时舒绍平也想学，试着写了两个短篇小说。在八十年代，他也写过现实主义小说《乡道》，二十来万字。也测验过意识流写法。

但写来写去，总觉得不对劲。手写的书稿，几万字，寄到报刊修正部，几回被退了回来，只能丢进废纸篓。他跑去和画工笔画的朋友评论，看到朋友加了现代派的方法，朋友说，年代变了，创造也要改变。他写了两部小说拿给朋友们看，朋友说，老舒，你在搞什么鬼名堂。

通过一段时刻的反思，他想了解了，“我一个我国农人的儿子，学的见的日子的写的都是我国的东西，自己对外国的东西一窍不通，为何要东施效颦呢？抛弃自己了解的，去学那些生疏的东西，岂不是自讨苦吃吗？”

一段苦楚徜徉后，他抛弃了，重回到我国传统写作的路子。大多数时刻，他写报告文学，杂志报刊喜爱这类体裁，稿酬收入颇丰。

其时，古华的《芙蓉镇》风行一时。调入县文联作业后，舒绍平曾在一次会议上听了古华的讲课。古华写村庄日子，用乡土言语，很合像舒绍平相同的底层作者的口味。

苍茫和探索后，舒绍平揣摩出来了，“一切的文学著作写什么，都是写细节”。他持续看书持续写，扫地炒菜烧饭时，想到什么情节，他跑到电脑前把字敲下来。深夜想到什么，他从床上爬起来写，写那些他苦心织造的、只需他一个人知道的故事。

舒绍平。

失利了，又失利了

比起成功，舒绍平更乐意说起自己的失利。他乃至量化了自己的失利，人生里有百分之七十是失利的。他这样区分。写出来的著作，有一半没有宣布出来。尽管出了二十多部书，但一切的电视和电影簿本没有拍出来，其间包含他最喜爱的范仲淹的电视剧本。

1995年，舒绍平就曾写了一部关于村庄开展的八集电视连续剧剧本。故事讲的是一个高中结业生外出打工回来那天，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正和他人成婚，愤慨恼怒往后，留在村庄开展，改变了村庄的相貌。剧本被省电视台的朋友看中了，朋友说能够拿到中心八台去试试。中心台的编剧来到县城之后，舒绍平陪着吃饭、爬山，悉数都谈妥了，就差拍照。

那年正月十五元宵节，舒绍平接到从北京打来的电话，编剧说，对不住，自己现已超越退休年龄，无法儿再弄你的剧了。舒绍平一下子无精打采，眼泪直流。他把这次阅历称作他人生最大的失利。

2001年，他出了两本写范仲淹和王安石的长篇前史小说。本来出书社的修正想让他写袁崇焕，他坚决拒绝了，说这个人物尽管是个英豪人物，可是人物有争议。

他想写范仲淹和王安石，喜爱他们的“为政清凉，刚直不阿”。他做人物志前史查询，跑遍江西、南京、郑州、洛阳等地，去王安石母亲的墓地，又到临安搜集材料，最终用八个月时刻写了六十多万字，加上范仲淹的四十八万字书稿，都是手写的，他装进麻袋，一大捆寄到湖南的出书社。

不知道什么原因，这家出书社一向没有出书的音讯。他又往全国各地十三家出书社寄，相继被退了回来。

他跟朋友到怀化处处参与推销会，摆摊子，“也搞这些鬼事”。在推销会上曾经有个老板计划出资出书，合同签了，成果人调走了。有个出书社的修正跟他讲，老兄，我给出稿酬，你书的作者加我一个姓名。他不肯意。

出书的事试了五年。直到他看到湖南文学杂志上有个音讯，三秦出书社预备出一套我国宰相系列丛书。他一看，王安石和范仲淹都是宰相，立刻把一麻袋手稿寄曩昔。二十天后他收到回复，他的书被列入宰相系列出书。

舒绍平出书的书。

成恩仪记住，那个时分外公家里堆了许多书，有亲戚朋友来，他人送他自家养的鸡鸭鱼，他回礼给他人卖不出去的书。他还会偷偷去各种书店，看看自己的书有没有摆在里边，没有的话，老伴儿会再跟几个书店店长打好联系，送一些自家腌的泡菜腌菜，说看有没有机会，放着卖卖。

在这个小县城，他取得了少许名望。在文化馆作业的时分，他在图书馆办了一个未来作家训练班，没事时和喜爱文学的朋友们聊谈天，相互看看稿。在他人眼里，他好像成功了。

但在自己眼里，他仍是个失利者。他也会想，一部著作的写作完结，便是人生意义上的成功，将心中想要说的，想要表达的，都释放了出来。可是，“从尘俗眼里看，著作宣布了才算成功。”他也没有取得过大奖。有的仅仅一些较小的奖项，“只需社会需求，我就写，如市省演讲比赛稿我就为人写了不少，还取得不少奖。”

舒绍平取得过的荣誉。

他每次都做好了“失利”的预备，心里又有一丝等候。尽管知道没人会拍他的剧本，但他不断修正、重复打磨。他揣摩，要不从小本钱小制造的微电影开端吧？本年三月，他又写了一部微电影，有句话是村支书家里因电起了火，批阅时宣传部说，这不可，村书记家怎样能够起火呢？要他改，舒绍平气得冒火，剧本就放置了。

前两年，他写了部玄幻剧本，有一个电影制造公司的老总说要拍成电影，合同签了，他把剧本发曩昔，又没了下文。他想方设法，最终变成空等一场。

关于文学和写作，他跟家里人聊的不多，有时，他会带着一种绝望的情绪，自己也不好意思提。老伴也会不自觉发牢骚，说他是被人给落了（骗了）的命。外孙女感觉，外公有种“文人明澈的愚笨”。

期望失利的那个元宵节明晰停留在舒绍平回想中。他手搭在座椅扶手上，变得像铅那样沉重。他的头也恍恍惚惚，感到一种历来不曾有过的低沉懊丧。这种分量占据了他整个生命，而且埋伏下来。但他还想要再挣扎一下。

在老友田均权眼里，舒绍平是一个“十分勤勉的作家”，一年四季都在写，“许多人都抛弃了，他还在写”。一次，他去舒绍平的家里，看到他书房一个旮旯堆放着几尺高的手稿，书柜上摆放着各类文学著作和刊物。

二十多年前，文学喜好者田均权在一个写作训练班上认识了舒绍平。他那时很神往作家这个身份，以为能够把自己的情感用文字表达出来，并得到他人的赏识，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作业。舒绍平比他大二十岁左右，是训练班的讲课教师。无论是课上课下，舒绍平都文质彬彬、耐心肠答复他的发问，鼓舞他多看多写。

在县城，文学喜好者的圈子小。尽管他们的文字表达不相同，“我的文字比较细腻，他的比较粗狂。”但他们仍是成为文学上的老友。无数次，两人并肩走在县城的大街上。碰头榜首件事便是刻不容缓共享自己正在写的东西。有时，他会听舒绍平感叹，写了近五六十年，有两个惋惜，一是著作没有获大奖，一是没有在全国期刊上宣布过。

田均权能懂他的感触，两人都在小县城，都当过教师，后来又进入体系内作业。关于县城作家来说，著作能够宣布，便是极大的必定。

后来，田均权调到县委当秘书，做行政作业，写作的时刻越来越少，身边像舒绍平这么大年岁还在写作的人也很少。他安慰舒绍平说，获奖仅仅偶然性的作业，一向写才是最重要的作业。

舒绍平。

还活着，持续写

和绵长的人生比起来，“这些仅仅一次次暂时的波折。”舒绍平说。有许多回想笼罩着他：在村庄的户外度过的幼年，青年年代分隔的友人，年轻时下乡到生产队，和乡民一同种油菜，种洋芋，到了收成时节，洋芋堆成山，水桶挑菜油。

在文联作业时，有一个乡里的农人，已过四十岁，屡次三番跑来找舒绍平，厚厚一摞稿纸摊在他桌子上，又从兜里取出几个橘子，说写了长篇小说，想出书。他翻开一看，十个字里有九个错别字。农人小学没结业，但喜爱写作。舒绍平花了五个月时刻帮他修正，又想方法帮他出书，圆了他一个“看似虚有其表的梦”。后来，农人一向在写。

几十年曩昔，舒绍平现已七十八岁。他仍然坚持写作习气，每天坐在电脑前写两个小时。写出来的短篇小说，他像曩昔相同投给各家刊物，但好几回得到的回复是：稿子虽好，但你年岁大了，现在有规则，假如不是很有名望的作者，六十岁以上的都不宣布了。他的等候又从头开端。不过这等候现在却是平心静气的，不像年轻时那么叫人难熬。

一起，他的日子多了一份次序。现在，他尽力让自己有八个小时不受打扰的睡觉，每天夜里，当疲乏来袭，他暂时放下文字，伴着黑夜睡去。现在日子条件好了，但他饮食控制。因为痛风，常常脚痛手痛，走路活动不顺利，常年坚持忌口，酒、豆腐、海鲜、高蛋白，能不吃就不吃。妻子比他小十岁，曾经两人都做过小学教师，妻子教音乐。当年教师位置不高，成婚后收入不多，要养三个孩子，就开端做各式各样的小生意。妻子自己做咸腌菜，夏天卖刨冰，挑担子去外面卖。“也算是为了支撑外公不赚钱的文学梦吧”，成恩仪剖析。

还有一个改变是，孩子长大了，不在身边。节假日里，在北京作业的成恩仪回老家，看到外公不写东西时总是抱着手机，一看就能看一天，“妥妥的网瘾晚年”。偶然会蹦出一些令她意想不到的社会点评，“我看网上的年轻人呀，公司晚餐就发几个面包，一袋面包就让你们辛辛苦苦加班咯。”成恩仪心想：这不便是咱们公司吗？

白叟依旧爱看书。疫情的时分，成恩仪买了许多书放在家里，新年期间舒绍平被困在她家，一向在看她买的书，有米兰昆德拉的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，这些书她都只翻过几页就看不下去，《百年孤单》更是连里边的姓名都记不住，白叟一口气看完了。看完自言自语，人家为什么是文学经典？里边的文学方法运用呀，内容啊，真的写得很好，我就无法跟人比。“尽管他一向待在小县城，但无论是哪块的文学，他能够跟他人产生衔接和了解。”成恩仪说。

十多年前退休今后，舒绍平到深圳帮儿子照看两岁的孙女。他闲不住，在当地一家出书社做修正。儿子劝他少折腾，一把年岁了，身体要紧，他不听。后来儿子搬迁了，离出书社太远，他就没去了。直到孙女上高中，他和老伴又回到县城日子。儿女又都说，你现在年岁大了，少写点东西，身体要紧。舒绍平停不下来，也不想停下来。“路能够走过，水能够流去，但读书写作，融入骨髓，成为生命的一部分。”

电脑写作替代了手写。现在不必电脑，他反而写不出字来。他在打印店看到店员用五笔打字快，所以下决心，一个星期背下五笔字根，打字流通了许多。可是也常常有犯难的时分。比方忘掉保存就封闭页面，或许忽然停电跳闸等等。好几回，写了几千字的东西忽然没了，要从头再写，每回这样，他盯着电脑直摇头。

他鼓起勇气，开端写一些小说以外的东西，并对此津津有味。这几年，他简直把悉数精力花费在电影和电视剧本上面。“写簿本要考虑观众的喜好和这个年代的需求。”但年轻人喜爱的内容，他无法习惯。成恩仪记住初中的时分，有一次他问，你们现在都喜爱看些什么书啊？外孙女说女生喜爱言情，男生喜爱武侠。那个时分咱们都爱看郭敬明韩寒，她心想外公必定跟不上这个年代的潮流。

他感觉自己好像永久在潮流之外，写那些不达时宜的文字，在他用文字制作的大厦里，只剩下他孤单的身影。

上一年十二月初的一天，舒绍平为一个情节费尽心机后，决议下楼漫步。阳光炙晒，他脱下外套，缓步走过县城大街。在他不远处，是舞水河之上宁谧不变的千山万壑。天上白云涌来，沿着河水向迷离不定的广袤处飘走。淡淡云影，在田野上，河上，悄悄掠过。

舒绍平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脚步，“有时，你越等候什么，反而什么都不会产生。”他自言自语。吞进一缕阳光后，像在总结自己的人生，又说，“我的人生里，确实产生过许多风趣的作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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